揭秘胡雪巖的官場炒股投資術 依靠左宗棠成巨富
胡光庸是杭城聞人,19世紀中后期國內資產最富的民營企業(yè)家,同時也是浙江在全國知名度最大的人物。不過杭州人一般都愛稱他的字號叫他胡雪巖。此人身世頗富傳奇色彩,尤其發(fā)家過程,更被當今大大小小的財富專家引為經典個案。胸襟、氣度、手段、忍耐力,這四樣東西,再加上他天生的商業(yè)頭腦,可謂一生商戰(zhàn)所向披靡的立身之本。想想也是,一個年輕時名不見經傳的錢莊小伙計,因偶然在茶館喝茶認識了一個叫王有齡的候補副縣級干部,就不惜挪用公款五百兩下血本投資,相當于在股市最低迷時敢于大膽入市,以地板價抄到一只日后漲了幾十倍的大牛股。這樣的膽量、眼光,試問現(xiàn)在又有幾人能做到?
晚清作家汪康年所著《莊諧選錄》對整件事的過程是這樣記載的:“胡為某錢店司會計,有李中丞者,時以某官候補于浙,落拓不得志。一日詣其店,眾慢不為禮,胡獨殷勤備至,且假以私財,某感之。誓有以報。迨后揚歷封疆,開府浙江,甫到任,即下檄各縣曰:‘凡解糧餉者必由胡某匯兌,否則不納。’眾微知其故,于是錢糧上兌,無不托諸胡,胡遂以是致富?!蓖籼峁┑募毠?jié)生動而具體,向為胡的傳記作家們所珍愛,但其中有一人的姓被他搞錯,筆記里說的李中丞,其實就是后來擔任浙江糧臺、浙江巡撫的王有齡。
幾年后胡再次出手,以兩萬銀子加愛妾阿巧的代價,投資卸職在家的前浙江藩司(即布政使,負責一省人事、財政的副省長)何桂清,讓他去北京跑官,爭取成為下一屆浙江巡撫人選,使的也是這種見跌抄底的手法。這姓何的也是好樣的,既惑于金錢美色的刺激,又感于胡的情義,經過在朝廷的一番上下活動打點,果然如遂其愿,順利出任巡撫一職,相當于當上了浙江省的省長,后來讓胡再次賺了個缽滿盆溢。
稍后,對同樣出現(xiàn)在他生活里、先后擔任過浙江藩司的麟桂、蔣益澧等人,他的投資方式似乎有所變化。對這些走馬燈般來去頻繁的本省現(xiàn)職高官,胡基本是以買績優(yōu)股的心態(tài)跟他們打交道的。付出的價格雖高,但由于質地佳,業(yè)績好,不管什么時候買入,總能保證自己有賺。比如借給麟桂的那二萬兩銀子,換取的是胡的阜康錢莊獲戶部表彰,被中央政府任命為浙江省獨家代理銀行,外加其時打得正急的太平天國戰(zhàn)爭中清軍江南大營的軍費匯兌全由他代理的天大好處。而接任的湘軍大將蔣益澧,可能因聽說過一些傳聞,上任伊始本存了治他一下的念頭。但胡一見面就是大手筆,從腰包里掏出十萬兩銀票奉上,說要代表飽受戰(zhàn)爭之苦的杭州人民慰問大軍,使得蔣非但下不了手,還立刻把浙江省財政廳每年的收入都交給他打理。
另外,曾國藩的弟弟曾國荃,可能也是胡長期持有的一只績優(yōu)股,至少兩人之間的關系,應該比我們現(xiàn)在所了解的要深。因為后來胡的商業(yè)巨艦沉沒之時,舉國震驚,朝廷下旨嚴辦,落井下石者比比皆是。此時站出來為他上本,在慈禧面前說好話、極力周旋的只有兩個人,一個是他的上司左宗棠,另一個非常奇怪的就是曾國荃。我們知道,左宗棠系他死黨,兩人之間鐵得就像左手跟右手,再怎么做都好理解,而曾某跟他的交情一向不見記載,連高陽的巨著《紅頂商人》里也幾乎沒有片言只字涉及。此時曾表現(xiàn)出來的俠義,難免有些讓人吃驚和意外了。
我們終于說到左宗棠了,此人不僅是胡一生結交的最大高官,同時也是他唯一肝膽相照、不計功利的朋友。當然,以在商言商的角度而論,最初胡跟他打交道,恐怕也未能免俗。也就是說,在胡的眼里,同治初年出任浙江巡撫的左宗棠,應該也是一只股票,只不過是所有股票里價格最高,成長性最好,因而也最值得投資的一只罷了。兩人的過命交情,是在后來的密切交往中逐漸培養(yǎng)起來的。對左而言,作為一名杰出的軍事統(tǒng)帥,生平最讓他煩心的,就是必須騰出一半精力去處理那些打仗以外雜七雜八的事情,現(xiàn)在有了神通廣大的胡,就好辦了,一切都可以交給他去搞定。
反過來也一樣,在遇見左以前,胡資產實力再雄厚,生意場上名氣鬧得再大,卻不過是普通鄉(xiāng)紳,如果戶口所在地仁和縣的縣太爺想要威風一下的話,可以隨便讓他下跪磕頭。仰仗左的提攜照拂,此后不僅獲得從二品候補布政使的顯赫政治身份,賞穿黃馬褂,賜一品頂戴,全家跟著風光不說,連身邊的管家也被朝廷賜予六品官爵,相當于現(xiàn)在的副廳級了。因此,兩人的結合,完全符合經濟學上的互補定理,具有相當穩(wěn)固的現(xiàn)實基礎。
一個出身貧寒、連小學可能都沒畢業(yè),月薪四兩的錢莊跑街學徒,通過做生意交朋友,現(xiàn)在不僅富可敵國,居然還成了國家副部級的后備干部,以光緒初年身價最高時總資產兩千多萬兩白銀計,起碼有一半以上是在結識左宗棠以后賺到的。從最初辦糧餉、辦西征軍需,到稍后在福建代辦海備,籌建南洋艦隊,再到后來包攬進口武器生意、全權代理國際貸款業(yè)務,每一項的進賬,恐怕都不是一個小數(shù)目。
以同治六年(1867)至光緒七年(1881)前后六次向外商借款為例,累計總金額一千五百九十五萬兩,年利率一分五厘六到九厘五不等。按當時通行的一頭吃外商回扣,一頭吃利差的兩吃法,其中代理商的利潤大約在六百萬兩左右。這是何等驚人的數(shù)字!曾國藩的兒子曾紀澤知悉此事后,曾在當天日記里寫道:“胡雪巖之代借洋款,洋人得息八厘,而胡道報一分五厘。奸商謀利,病民蠹國,雖籍沒其資財,科以漢奸之罪,殆不為枉?!?/p>
左宗棠胡雪巖兩人最后關系鐵到什么樣?我們可以再來舉一個例子。同治十三年胡在代理湘軍采購德國水雷一事中,每顆六兩買進,賣出價是每顆三百兩,私下提高了整整五十倍。左在知悉此事后只是壓了壓價,壓到了每顆二百四十兩。后派人去海外了解到真實價格,怕事情萬一泄密將引發(fā)禍端,才臨時決定取消這筆訂單。但始終給胡面子,不跟他說破此事,依然像以往那樣給予絕對的信任。胡方面呢?自然也不含糊。左宗棠最后一次籌辦南洋防備、招募六千湖南鄉(xiāng)勇,急需胡提供五十萬兩銀子用于練兵,實際上已是退休前一年的事了。也就是說,當時幾乎任何人都能看出,左作為一只連漲了幾十年的大牛股,即將面臨退市。而作為股市高手的胡雪巖,又焉能瞧不清楚這一點!但他當時不顧自己頭寸緊張,毫不猶豫就一口答應下來。一般學者都把胡金融帝國的塌陷歸于他在生絲囤積上的失敗,但實際上推倒第一塊多米諾骨牌的,卻是阜康錢莊因商業(yè)對手謠言導致的擠兌。如果不是把手頭可以調動的款子都給了左宗棠,這場風波幾乎完全可以化險為夷,甚至不會有發(fā)生的可能。
一個是恩寵特加,一個是士為知己者死。作為國家重臣的左宗棠和作為民營巨商的胡雪巖,用他們二十余年的赤誠相交演繹的,是一個類似管鮑之交那樣的俠義傳奇,還是傳統(tǒng)的官商勾結、利益分享的落套故事?這或許取決于我們從何種角度去認識。事實上,胡在面臨破產的生死關頭,唯一想到有可能施與援手的人就是左宗棠,他趕緊向當時正在福建馬尾跟法軍作戰(zhàn)的左拍去加急電報求救,但在上海電報局被左的政敵李鴻章親信盛宣懷扣留。而事后左在得知慈禧欲重治已擁有不法商人新身份的胡時,不顧年老病重,立刻上書朝廷,盡最大努力周旋庇護。兩人的友情后來甚至超越人間紅塵、延續(xù)到了地下,1885年9月,左宗棠病逝于福建,僅兩個月后的11月上旬,在杭州的胡雪巖就迫不急待追隨他的恩公郁郁而去。這一天,距朝廷正式下旨,對他進行革職查抄、嚴加治罪,尚未滿一周。
生前風光無限,華屋巨室,妻妾滿堂,個人資產總值可達國家年財政收入40%的胡光庸,臨終那一刻的情景,據(jù)當時知情人目擊可謂相當凄慘,不過“一豆青燈,七尺銅棺”而已。由于此前已有消息說可能會被抄家,出于自保,身邊家眷子女已被他全都驅散。只有一位忠誠的老仆始終陪伴著他,并于身后將他的棺木葬在杭州西郊鷺鶿嶺下的亂石堆中,直到上世紀80年代中期,才被人偶然發(fā)現(xiàn)。包括他耗資近百萬建起的胡氏豪宅和胡慶余堂,前者死后僅以一萬元的價格抵給他人,后者甚至在身前的經濟危機中就已變賣還債。我們現(xiàn)在有幸看到的,是本世紀初杭州市投資近三千萬元對之重新修繕的成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