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江等人接受招安，同日拜爵，是當(dāng)時頗為轟動的一樁大事。宋江肯定是很輝煌地接受招安了，至于招安之后的結(jié)局，李若水沒有寫到。

一部《水滸傳》，把水泊梁山的一百零八條好漢推向社會，以至于家喻戶曉，婦孺皆知。歷史上到底有沒有宋江？他們是否在水泊梁山安營扎寨？他們的真實結(jié)局到底如何？不只備受學(xué)者們的關(guān)注，而且是廣大社會群眾茶余飯后極有興趣的話題。

水泊梁山

梁山泊又稱梁山濼，最早見于《資治通鑒》。后周顯德六年(959)，“復(fù)汴水，浚五丈渠，東過曹、濟(jì)、梁山泊，以通青、鄆之漕”。可見，那時的梁山泊不過是連通青、鄆漕運的一片水域，并不以汪洋浩瀚著稱。

大約在后晉開運和北宋天禧、熙寧年間，黃河先后三次大決口，滔滔的河水傾瀉到汴、曹、單、濮、鄆、澶、齊、徐等州，淹沒的田野與零散的湖泊連成一片，形成了一個以梁山為中心、水域達(dá)八百里的大湖，統(tǒng)稱為梁山泊。

當(dāng)時，梁山泊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十分和諧，岸邊有垂楊綠柳，湖上有鷗鷺翔集，荷花滿望，漁歌唱和。宋代著名文學(xué)家蘇轍途經(jīng)此地，恍然有置身江南之感，禁不住在《梁山泊見荷花憶吳興》(之一)中寫道：

花開南北一般紅，路過江淮萬里通。

飛蓋靚妝迎客笑，鮮魚白酒醉船中。

不過，梁山泊的廣闊開始引起了人們的注意。邵博《聞見后錄》載：“王荊公好言利。有小人諂曰：‘決梁山泊八百里水以為田，其利大矣?！G公喜甚，徐曰：‘策固善，決水何地可容？’劉貢公在坐中，曰：‘自其旁別鑿八百里泊，則可容矣?！G公笑而后止?！?/p>

別以為這是反變法派編造的政治笑話，蘇轍在另一首《梁山泊》詩中自注：“時議者將干此泊以種菽麥?！笨梢?，北宋的改革家們確實在怎樣利用梁山泊的問題上做過文章。

徽宗政和年間，朝廷成立了一個掌管公田的機(jī)構(gòu)，名曰“西城括田所”。括田所以清理公田為名，把民間地契不全的、地契與實地方位或面積有異的，以及當(dāng)權(quán)者想要的良田美地，一律指為公田。然后抑勒百姓承佃，強(qiáng)征公田錢?！坝墒瞧飘a(chǎn)者比屋，有朝為豪姓而暮乞丐于市者”。前后所括，共得田三萬四千三百余頃。當(dāng)然，梁山泊也在劫難逃。

《宋史·楊戩傳》載：“梁山濼(泊)……綿亙數(shù)百里，濟(jì)、鄆數(shù)州，賴其蒲魚之利。”楊戩宣布將整個梁山泊八百里水域全部收為“公有”，“立租算船納直，犯者盜執(zhí)之”。根據(jù)規(guī)定，百姓凡入湖捕魚、采藕、割蒲，都要依船只大小課以重稅，若有違規(guī)犯禁者，則以盜賊論處。自此之后，水泊梁山開始不得安寧。

梁山泊本來就港汊交錯，蘆葦縱橫，湖中有許多天然小島，形勢險要復(fù)雜。許多破產(chǎn)農(nóng)民、漁民以及一些被政府通緝追捕的逃犯遂藏匿于此，成群結(jié)伙，靠搶劫過往客商營生。后來，人數(shù)愈聚愈多，實力越來越大，形成了一股與官府對抗的武裝勢力。宋江起義軍大約就是其中的一支。

問題的嚴(yán)重性在于，廣濟(jì)河是京東通往汴京的重要漕道，梁山泊扼守著廣濟(jì)河中段，距京城僅百公里，對北宋王朝的政治、經(jīng)濟(jì)、軍事威脅可想而知。所以，朝廷不得不時時議論是剿是撫的問題。

宋江在梁山泊聚義了嗎？

從北宋神宗后期起，梁山泊就有了盜匪的記載?！端问贰ぴS幾傳》載：許幾知鄆州時，“梁山濼多盜，皆漁者窟穴也。幾籍十人為保，使晨出夕歸，否則以告，輒窮治無脫者”。《宋史·任諒傳》也載：任諒“提點京東刑獄”時，“梁山濼漁者習(xí)為盜，蕩無名籍。諒伍其家，刻其舟，非是不得輒入。他縣地錯其間者，石為表。盜發(fā)則督吏名捕，莫敢不盡力，跡無所容”。

以上所記，大約是一批打扮成漁民的小股匪盜，或者本身就是當(dāng)?shù)氐呢毧酀O民，漁而兼匪，根本就不是宋江。

有關(guān)宋江的記載在《宋史》中僅見三條。

其一是《徽宗本紀(jì)》記：“宣和三年(1121)二月……方臘陷處州，淮南盜宋江等犯淮陽軍，遣將討捕;又犯京東、江北，入楚、海州界，命知州張叔夜招討之?！?/p>

其二是《侯蒙傳》記：“宋江寇京東，蒙上書言：‘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，官軍數(shù)萬無敢抗者，其才必過人。今青溪盜起，不若赦江，使討方臘以自贖。’帝曰：‘蒙居外不忘君，忠臣也?！獤|平府，未赴而卒?！?/p>

其三是《張叔夜傳》記：“宋江起河朔，轉(zhuǎn)略十郡，官軍莫敢攖其鋒。聲言將至，叔夜使間者覘所向。賊徑趨海瀕，劫巨舟十余，載鹵獲。于是募死士，得千人，設(shè)伏近城，而出輕兵踞海誘之戰(zhàn)。先匿壯卒海旁，伺兵合，舉火焚其舟。賊聞之，皆無斗志。伏兵乘之，禽其副賊，江乃降?！?/p>

根據(jù)這三條記載以及宋人留下的零星資料，學(xué)者們?yōu)樗谓鹆x勾畫出了一條比較清晰的軌跡。

大約在徽宗宣和元年(1119)十二月間，以宋江等三十六人為首的農(nóng)民、漁民，在京東東路所管轄的黃河以北地區(qū)揭竿而起，攻州占縣，殺富濟(jì)貧，引起統(tǒng)治者的恐慌?；兆谮w佶詔令京東東路、京東西路提刑督捕。在官軍的征剿中，宋江并沒有像《水滸傳》等文藝作品所描繪的那樣，在八百里的水泊梁山建立根據(jù)地，以與宋軍抗衡，而是“橫行齊魏”，馬不停蹄地轉(zhuǎn)戰(zhàn)于山東、河北一帶。先是攻打河朔、京東東路(今山東一帶)，后又轉(zhuǎn)戰(zhàn)于青、齊、濮州，一連攻陷十余郡城池。數(shù)萬官軍表面上在圍追堵截，實則聞風(fēng)色變，“莫敢攖其鋒”，一時間聲威大震，朝野震驚。

宣和二年(1120)十二月，宋江率部攻打京西、河北等地?；兆诓杉{亳州知州侯蒙“招降”之策，并任侯蒙知東平府，以便辦理招安事宜，但侯蒙沒上任就一命嗚呼，此事不了了之。

后來，宋徽宗又派歙州知州曾孝蘊(yùn)率軍討伐。宋江為避其鋒，自青州率眾南下沂州。宣和三年初，起義軍在攻打沂州的戰(zhàn)斗中被知州蔣園擊敗。二月，起義軍繼續(xù)南下，攻打淮陽軍，接著，占據(jù)楚州，進(jìn)入海州(今江蘇連云港)境內(nèi)?；兆谶B忙下詔給剛剛以徽猷閣待制出任海州知州的張叔夜，令其設(shè)法招降宋江。

宋江和起義軍副將吳加亮等人根據(jù)海州濱海的特點，決定先在海上建立一個流動根據(jù)地，于是直奔海濱，搶奪了大型船只十余艘，把擄獲的財物都搬到船上，以便勝則可進(jìn)，敗則可逃。然而這一切，都被張叔夜所派的偵探窺視到了。張叔夜招募敢死隊員一千余人，在近城設(shè)伏;然后，再派出小股士卒前往海濱誘戰(zhàn)，同時又將精兵埋伏在海邊。雙方開戰(zhàn)后，伏兵蜂擁而上，舉火燒毀了宋江的船只。宋江雖率部勇猛拼殺，給敵人以重創(chuàng)，但見船只著火、退路已斷，不免有些慌亂。這時，張叔夜又乘勢發(fā)動全面進(jìn)攻，俘虜了吳加亮。宋江在重兵包圍之下，痛感大勢已去，不得已率部接受招降。

由此得出的結(jié)論是：

第一，宋江起義軍的活動范圍，大略是以今山東為中心，北至河北，西至河南北部和東部，南至江蘇、安徽。他們從來沒有建立過自己的根據(jù)地，因此，他們屬于“流寇”性質(zhì)。

第二，從他們在海州“劫巨舟十余”的情節(jié)看，他們有水上生活和水上作戰(zhàn)的經(jīng)驗，也可能以浩瀚的梁山泊為背景與宋軍交鋒過，但這不能作為他們“聚義梁山”的根據(jù)。

第三，在他們南北轉(zhuǎn)戰(zhàn)期間，肯定會多次經(jīng)過梁山泊，洗劫梁山泊周邊州縣，但沒有資料表明他們曾在梁山泊安營扎寨，聚義梁山。

宋江接受招安了嗎？

新中國成立以后，宋江被列為農(nóng)民起義領(lǐng)袖，盡管《宋史》已記錄在案，但許多人認(rèn)為，作為農(nóng)民起義領(lǐng)袖的宋江居然接受“招安”，當(dāng)了投降派，是不可能的。理由是：

其一，北宋朝的記載全無宋江受招安之說，此說是南宋期內(nèi)編造出來的。

其二，《宋史》是元朝人寫的，其根據(jù)也就是南宋人的一些胡編亂造，不能以元朝人編寫的《宋史》來作為宋江是否接受招安的根據(jù)。

其三，續(xù)寫《水滸》的俞萬春在《蕩寇志·自序》中也十分肯定地下結(jié)論，當(dāng)年宋江并沒有受招安、平方臘，只有被張叔夜擒拿一節(jié)。

其四，即使宋江為保存實力詐降，或者被迫投降，也不可能出現(xiàn)真正的招安，出生于北宋的洪邁在《夷堅志·蔡侍郎》條載，蔡居厚“帥鄆時，有梁山濼賊五百人受降，既而悉誅之”?？疾叹雍裥度梧i州的時間是政和八年(1118)，早于宋江起義兩年(按：《夷堅志》所記殺降為宣和六年(1124)，遲于宋江受降三年)。但不管怎樣，朝廷的態(tài)度是斬草除根，容不得他們死灰復(fù)燃。而宋江有此前車之鑒，也不會重蹈覆轍。

但是，這些看似有理的說法遭到了嚴(yán)重的狙擊，在1981年的《中華文史論叢》第一輯上，美籍學(xué)者馬泰來披露了李若水《忠愍集》中的《捕盜偶成》一詩，為宋江接受招安找到了確切的根據(jù)。其詩云：

去年宋江起山東，白晝橫戈犯城郭。

殺人紛紛翦草如，九重聞之慘不樂。

大書黃紙飛敕來，三十六人同拜爵。

獰卒肥驂意氣驕，士女駢觀猶駭愕。

今年楊江起河北，戰(zhàn)陣規(guī)繩視前作。

嗷嗷赤子陰有言，又愿官家早招卻。

我聞官職要與賢，輒啗此曹無乃錯。

招降況亦非上策，政誘潛兇嗣為虐。

不如下詔省科繇，彼自歸來守條約。

小臣無路捫高天，安得狂詞裨廟略。

這首詩所寫的宋江招安后入城的場景應(yīng)該是真實可信的：

一、考李若水早年在太學(xué)讀書，政和八年敕賜同上舍出身。宣和四年(1122)任元城(今大名)尉，此詩言“去年”、“今年”，又自稱“小臣無路捫高天”，可見，這首詩寫在宣和四年或五年，他正在元城尉任上。因為在此之前，他并無官職。

宋江等人入京拜爵大略是“去年”，即宣和三年，當(dāng)時他尚在京城候選，應(yīng)該也在圍觀者之列，所以，他能把宋江三十六人騎馬入城，“獰卒肥驂”，氣宇軒昂，叫“駢觀”的士女“駭愕”不已的樣子，寫得活靈活現(xiàn)。當(dāng)時李若水剛?cè)胧送?，正值忠直為國之時，又是寫自己的經(jīng)歷，胡說八道的可能性幾乎為零。

二、他不是刻意為文的寫作者，也絕不愿意為宋江立傳。這首詩寫作的起因是因為“今年”又有一個叫“楊江”的在河北起事，“戰(zhàn)陣規(guī)繩”都同宋江一樣，而老百姓又叫嚷著要朝廷招安，元城位于河北省東南部，當(dāng)冀、魯、豫三省要沖，此事與他職責(zé)有關(guān)，所以他才有感而發(fā)。

三、他寫詩的主要目的是借題發(fā)揮，明確地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張：如反對招安;主張官職應(yīng)當(dāng)“與賢”，而不能“啗賊”;而消除盜賊的根本辦法是“省科繇”以安民;等等。正因為他不是為寫宋江而寫了宋江，這個與宋江有關(guān)的場景才真實可信。

四、李若水最后的官職是吏部侍郎。靖康之難中同徽、欽二帝一道被俘，他見二帝備受羞辱，仗義執(zhí)言，先怒斥敵酋，后罵敵不止，被敵酋金太子粘罕割舌、挖目、斷手，最后壯烈殉難，年僅三十五歲。言以人重。這樣的節(jié)烈之士，他的記述應(yīng)該是可信的。

宋江等人接受招安，同日拜爵，是當(dāng)時頗為轟動的一樁大事。宋江肯定是很輝煌地接受招安了，至于招安之后的結(jié)局，李若水沒有寫到。

宋江“征方臘”了嗎？

根據(jù)《宋史·侯蒙傳》，招安宋江，“使討方臘以自贖”，本來就是大宋王朝的既定方針。許多宋代史籍，也留下了宋江參與征討方臘的記載，

如南宋徐夢莘的《三朝北盟會編》引《中興姓氏奸邪錄》載：“宣和二年，方臘反睦州，陷溫、臺、婺、處、杭、秀等州，東南震動。以(童)貫為江浙宣撫使，領(lǐng)劉延慶、劉光世、辛興宗、宋江等軍二十余萬往討之?！?/p>

他的《三朝北盟會編》又引《林泉野記》載：“宣和二年，方臘反于睦州，光世別將一軍，自饒趨衢、婺，出賊不意，戰(zhàn)多捷。……臘敗走，入清溪洞，光世遣諜察知其要險難易，與楊可世遣宋江并進(jìn)，擒其偽將相，送闕下。”

又如，南宋李埴的《皇宋十朝綱要》載：“宣和三年二月庚辰，宋江犯淮陽軍，又犯京東、河北路，入楚州界。知州張叔夜招撫之，江出降……六月己亥，姚平仲破賊金像等三十余洞。辛丑，辛興宗與宋江破賊上苑洞，姚平仲破賊石峽口。賊將呂師囊棄石城遁走，擒其偽太宰呂助等。”

又如，南宋楊仲良《通鑒長編紀(jì)事本末》載：“宣和三年四月……劉鎮(zhèn)將中軍，楊可世將后軍，王渙統(tǒng)領(lǐng)馬公直并裨將趙明、趙許、宋江，既次洞后，而門嶺崖壁峭拔，險徑危側(cè)，賊數(shù)萬據(jù)之。劉鎮(zhèn)等率勁兵從間道掩擊，奪門嶺，斬賊六百余級……”

據(jù)此則知，宋江不只參加了征討方臘，而且在最后的戰(zhàn)斗中，直搗洞穴，擒獲其將相，立下了大功。

但是，許多后世學(xué)者對這些記載提出了異議。

其一，清末俞樾在《小浮梅閑話》中提出：“宋江降后，無使討方臘事……擒方臘者韓世忠也。”《宋史·韓世忠傳》載：“……世忠窮追至睦州青溪峒，賊深據(jù)巖屋為三窟，諸將繼至，莫知所入。世忠潛行溪谷，問野婦得徑，即挺身仗戈直前，渡險數(shù)里，搗其穴，格殺數(shù)十人，擒臘以出?！焙髞恚墓Ρ恍僚d宗掠為己有，有別帥楊惟忠返京后直言其事，韓世忠升轉(zhuǎn)承節(jié)郎。

其二，《宋史》中的征方臘主帥童貫所率將領(lǐng)中沒有宋江?！锻瀭鳌份d：宣和三年二月，“貫、稹前鋒至清河堰，水陸并進(jìn)，臘復(fù)焚官舍、府庫、民居，乃宵遁。諸將劉延慶、王稟、王渙、楊惟忠、辛興宗相繼至，盡復(fù)所失城。四月，生擒臘及妻邵、子毫、二太子偽相方肥等五十二人于梓桐石穴中，殺賊七萬”。

其三、宋江接受招安是宣和三年二月，擒方臘是宣和三年四月，中間只有兩個月時間。即使想讓宋江參加征討方臘，首先還得上報朝廷，獲得批準(zhǔn)，往返需要時間;其次，為防止這支犯上作亂的隊伍與方臘合流，還必須進(jìn)行整編、摻沙子等一系列工作，這也需要時間;第三，從海州行軍到江浙，也至少需要十日。即便如此，朝廷對這支剛剛降順的隊伍，一定還心存猜忌和防范，只可能列入預(yù)備隊，不可能把他列入前鋒和主力，參與直搗方臘巢穴的戰(zhàn)斗。

其四，南宋王偁《東都事略》卷十一《徽宗紀(jì)》載：“宣和三年二月，方臘陷處州?；茨媳I宋江陷淮陽軍，又犯京東、河北，入楚、海州。夏四月庚寅，童貫以其將辛興宗與方臘戰(zhàn)于青溪，擒之。五月丙申，宋江就擒。”該資料標(biāo)時、記事都清清楚楚，如果宋江二月接受招安，隨后又參與征討方臘，怎么五月又會被擒呢？

其五，問題還在于宋江在方臘之后被擒并非孤證，1939年在陜西省府谷縣出土的華陽范圭書撰的《宋故武功大夫河?xùn)|第二將折(可存)公墓志銘》載：“宣和初元，王師伐夏，公有斬獲績，升壑門宣贊舍人。方臘之叛，用第四將從軍。諸人藉才，互以推公，公遂兼率三將兵。奮然先登，士皆用命。臘賊就擒，遷武節(jié)大夫。班師過國門，奉御筆：‘捕草寇宋江’。不逾月，繼獲，遷武功大夫。”方臘就擒是宣和三年四月，“捕草寇宋江，不逾月”，應(yīng)該就是五月了。與王偁《東都事略》所載，正好吻合。

可見，宋江無論接受招安與否，都不可能參與征討方臘。

“兩個宋江”說

但是，也有人對上述異議進(jìn)行了反擊。

一、招安宋江，用于征討方臘，本在朝廷計劃之列，在時間上無須周轉(zhuǎn)，因此。二月招安，就可以趕上出征的童貫大軍，參與四月追剿方臘的決戰(zhàn)，在時間上是完全可能的。

二、折可存其人，不見于任何史籍，他的墓志銘出自其女婿范圭之手，洪邁有云：“碑志之作，本孝子慈孫欲以稱揚(yáng)其父祖之功德，播之當(dāng)時，而垂之后世?！?《容齋三筆》卷一)其中牽強(qiáng)附會的溢美之詞，不應(yīng)作為論史的依據(jù)。

三、那么，為什么出現(xiàn)“五月丙申，宋江就擒”的記載呢？有人推論，宋江二月接受招安后，參與了四月討平方臘的戰(zhàn)斗，但也可能因為封賞不公，再次起事，然后，才有五月又被平定之說。這種推論，也算得合情合理。

問題是，有一道坎不能跳過，這道坎就是，李埴《皇宋十朝綱要》所載，宣和三年六月“辛丑，辛興宗與宋江破賊上苑洞”，宋江又在攻打方臘的余部了。

南宋之于北宋，算不上改朝換代;南宋文人，大多是從汴京等地逃竄而來，對北宋舊事非常熟悉，怎么可能在記載上出現(xiàn)如此混亂：二月，宋江降;四月，宋江討方臘;五月，宋江被擒;六月，宋江又征討方臘余部，“破賊上苑洞”。唯一可能得出的結(jié)論是：此宋江非彼宋江，兩個宋江而已！

宮崎市定(1901―1995)是日本頗負(fù)盛名的東洋史學(xué)家，也是戰(zhàn)后日本“京都學(xué)派”的第二代巨匠。他在《宮崎市定說水滸》中提出，梁山泊的宋江和征方臘的宋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，“身為眾寇之首的宋江一開始便是盜賊，而朝廷大將宋江一開始便是官軍”。因此，“五月就擒的宋江乃草寇宋江，而四月到六月平定方臘起義的卻是大將宋江”。這樣，在時間周轉(zhuǎn)上就沒有矛盾，所有的資料都可以落實了。

但事實是不是真的如此呢？也不一定。由于年代久遠(yuǎn)，史料不僅缺乏，而且來源駁雜而又互相抵牾，大多數(shù)專家還是認(rèn)為以存疑為妥。

宋江的結(jié)局到底如何？

海州城南有一座小山，遍山磊磊青石，像一只白虎蹲伏在那里，人們叫它白虎山?！盎⒎逑φ铡保瑲v來就是八景之一。白虎山北有座墳?zāi)?，人稱“好漢塋”。海州人歷代相傳，宋江并沒有投降，他同梁山好漢一起被張叔夜殺害，埋在這座墳?zāi)估?。?dāng)?shù)剡€流傳著一首詩：“白壁虎山陰，墳冢草木青。問是誰家墓？梁山好漢瑩?！?/p>